午夜是终于过了,清辉渐淡,又过好一个时辰好几刻,到了丑时,龙皇的小庭大门洞开,六御之正副司首,十来个天上京权势最大的贵人,一齐到得殿下跪拜。
往日的早于大朝前,是有一个小朝议,是当初姬御宇登位之前定下的,机密的要事,都在小朝里商讨,但也不会这样早,往日的是寅时三刻,如今丑时就被召来,各自心里都有着数。
如今,那些个滔天的角色,还在这京畿之地里闹呢,他们哪个是弱者,早已关注多时,听到传召,就马不停蹄来了。
“一帮的废物,连个蟊贼也留不下,简直叫天下人耻笑!还要龙庆护军这个名号干什么,连一伙子强盗都杀不了,跟养在江南水窝里的杂号军有什么不同?”
姬御宇不断敲打着椅背,发出不小的声响来。
然而殿内尚只有一人,他们鱼贯进来的,就看到张靖甫如往常那样先到了,从容地在那里站着,任由着他们的陛下发脾气。
这么样一幕情景,早已司空见惯,便都到自己位置跪下。“臣等叩见陛下,祝陛下万福安康。”
“朕若果如尔等说的,有万福加身,无忌孩儿怎么会死?”姬御宇过了大半夜,仍然得不到释怀,得知燕山盗竟是从宫中逃出去了,更加的怒不可遏,到底仗着身份修为,没有亲自出手。
“这可是军部的责任,你们圣武院不是大包大揽了宫中治安,怎么让一群强盗跑进来?这成什么体统?啊?”他的面目此刻就如噬人虎兽,向班中一人咆哮。
那人白发苍苍,显得年纪已很不小,但还是很硬朗,穿着甲胄,是个老将军。听到问话,就站起来,抱着拳头说道:“陛下息怒,老臣是提醒过的,您当时是这样回复的:‘那燕十一到底也是个人物,让人看看无忌的实力,也有助于天下归心,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。’甚至就连国师,都被您给调走,否则……”
“你的意思是,这都是朕的错?”姬御宇狂怒地站起来,面色苍青,眼神更是冷厉如刀,狠狠戳在老将军的身上。
“老臣不敢。”老将军还是那样的不温不火。
“好了陛下,您修行到这境地,怎还如此的大动肝火,委实不像您平日的做派。”
张靖甫这时候终于开了口。在小朝上,他一旦开始说话,就说明正题要来了,众人就竖起了耳朵来听。
他继续说道:“臣问过那燕山盗脱走的经过,是那帮魔族在其中搅和,导致合围出现了纰漏,加上那燕山盗的头领是个精明人物,预先让操使熔浆的女人去制造了逃生通道。”
“这区区的燕山盗,还真是能人辈出啊。”姬御宇借了这个台阶,慢慢又坐了下来。“燕山盗还是小事,阮老将军,朕方才一时气急,你切莫放在心上。”
“老臣感同身受的。”老将军抱拳说道。
“是了,你也体会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!”姬御宇眼中带着无言的悲痛,“拥有时不觉得,到了无忌孩儿死了,朕才知道,这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此。也正因为此,朝廷万不能让宵小逃走,让三界嘲笑我朝的
无能。”
老将军道:“是,老臣已派了段无声去,他办事最有讲究,前后铺垫到细节都一丝不苟,是个很能干事的,燕山盗万万逃不去,但请陛下放宽心便是。”
姬御宇心气略平,怒容稍霁,又道:“龙皇府呢?隐山五剑的下落找出来没有?朕要亲手将他五个碎尸万段!”
班中站出一个来,是神捕之一花非花,他的态度就不敢那么随意,恭恭敬敬地抱拳说道:“已请圣武院封闭了全城,哪怕掘地三尺,臣也找他们来给陛下处置!”
“那还不快去!”姬御宇听到还没线索,这呼吸又急喘起来。
“遵命!”花非花赶忙从这是非之地溜走。
张靖甫实在看不下去了,就开口道:“诸位,阮老,你们可都别怪陛下发脾气了,这折腾了大半夜,连个像样的收获也没有,便是圣人都要忍不住发火的。”
众人唯唯诺诺地应着,心里却暗骂这个老滑头,说黑是你,说白也是你,唱完了白脸就唱红脸,真当这殿上没人治你了!
“好了张靖甫,你也别给朕灌迷魂汤!”姬御宇清醒得很,“这样早传唤你们来,自然有要事跟你们商讨。张靖甫,你平素不是最知朕的心意?由你来讲吧。”
张靖甫笑了笑,道:“陛下想是急着议定储君的人选吧。”此话一出,殿下就发出一阵的私语,各自的面面相觑,纷纷觉得这个答案委实大逆不道。
太子是陛下最宠信看重的孩子,如今刚死,家眷还住在东宫,灵位还没摆上,葬礼更是还没开始筹备,就急着另选储君,这不是赤裸裸地要打陛下的脸吗?
“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?太子刚死就要另立,恐怕会叫三界耻笑我们龙皇只有社稷,没有人情吧!”一个六御司首冷笑开口。
“非也。”张靖甫笑容满面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弄死了太子呢。“阎浮本就没有多少人味,哪来的人情。太子死了,满朝自然哀痛,葬礼更要隆重地办;然而跟遴选储君的事,又不冲突。太子是天辰榜的天之骄子,但若因为他的死,而仿佛受到沉重打击,就耽于葬俗,平白拖去了时日,未免教三界看轻了龙皇。陛下之所以着急此事,便是要向天下人宣布,龙皇还没有到伤筋动骨的时候。”
姬御宇目光幽深,看不出喜怒地说:“张卿确实说出了朕的所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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